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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
Erik還沒出現。
Charles的等待一開始有愛倫坡的短篇小說和拿鐵陪伴,時間走得輕快些,等到喝完了咖啡見底,胃也被《陷阱與鐘擺》攪和得翻滾,才發現每一秒都過得太慢。

Charles回想第一次和Erik說上話,是一個陰冷的清晨,Le Noir週四早上出爐的布朗尼,溫潤滑順,大方地撒著核桃,讓Charles這種愛賴床的人願意起個大早,其實也不是這麼熱門,純粹是烤蛋糕的老太太和顧櫃檯的老先生應付不來罷了,只是這天,出門前花了幾分鐘找失蹤的手機,店裡竟然大排長龍了。
估算蛋糕櫃裡的份量和排隊的人數,Charles就覺得可能不夠分,果然,Charles正前方的男子包走了最後一塊。
「唉。」Charles嘆了口氣準備脫離隊伍。
「請等一等,讓那位先生買吧!」
Charles不可置信自己的好運氣,回頭和那位男子打上了照面,對方高大而削瘦,鬍子刮得很乾淨,露出了方形的下巴,憂鬱的表情中和了強烈的陽剛氣息,也許是因為蒼藍色眼珠的緣故,Charles當時是這麼想的。
店裡空間不大,於是兩人端著咖啡共用靠窗的一張桌子。
「真的很感謝你,你不知道這對我而言的意義。」
「所以你總是用那種泫然欲泣的表情,叫人有罪惡感?」那男子形容。
「在一個總是陰鬱的城市裡,做著一份不是很美麗的差事,總是需要一些小小的慰藉。」Charles想起什麼似地看了看手錶,「不好意思,我上班要遲到了。」一邊收拾著桌面。
Charles隔著玻璃和那男子揮了揮手再次告別,竟然有人能和這個城市帶著同樣的灰色調,卻不掩如同冬天透過玻璃窗的日光那般的明亮。
雖然明亮並不等於溫暖。
 
Charles越來越常光顧Le Noir,為了和Erik共渡早晨的時光,等待的時候Charles就會讀點書,重新溫習喜歡的紙本舊書,或是用Kindle讀點新小說。是的,他的名字是Erik,他說他在這個城市裡當工程師,電腦的那一種,於是Charles一如往常地自稱是會計師,一般人只有報稅的季節會想起會計師,畢竟繼承一大筆遺產這種事不是每天發生,但是一年到頭都可能收到罰單,Charles並非恥於自己的職業,但一開了頭就很難解釋,就說會計師吧!
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,兩個人熱衷於下盲棋,每次見面都輪流說一步棋,昨天晚上Erik把騎士逼近,Charles準備把城堡挪過來擋。

嗯,昨天晚上,Charles臉紅了一下,確定沒有人發現自己表情的變化,兩人最近碰面的時間和場合越來越多,不僅止於Le Noir,昨天晚上Charles不用值班,拿了票和Erik去看史坦伯格的《死之舞》,故事發生在一座孤島上的燈塔,一對老夫妻無法離開彼此卻又彼此折磨,舞台氣氛詭譎,演員也是一時之選,但Charles的目光卻被上台串場的黑貓牢牢吸引,散戲之後難得沒有討論劇情和其背後的含義,只是不停地對Erik講貓咪的眼睛如何地亮,毛皮多麼漂亮 ,步伐多麽高貴,尾巴擺呀擺地⋯⋯從劇場一路講到家門口。
Charles望著Erik才發現他的神色不同於以往,難道是我一直講個沒完讓他覺得無聊了嗎?Charles正在擔心這一點,Erik卻靠上來吻他。
Charles覺得自己應該推開他,但是卻緊緊抓著他的衣襟,Erik吻到 Charles幾乎不能呼吸,雙頰潮紅地退開。
翻著口袋卻找不到鑰匙,Erik從身後抱住Charles,低頭對著耳朵輕聲說:「讓我進去好嗎?」
Charles花了好大的力氣把Erik的手扳開,卻很清楚自己被摟住的腰幾乎直不起來,雙腿也在發軟,張開口大概只能說出一個帶著熱氣的「好」字,但還是力求鎮定,背對著Erik並且希望他不要注意到自己迷茫的眼神,淡淡地說:「我想,不要這麼快吧。」
逃也似的開了門把自己關在門裡面,Charles跌坐在地上無法動彈,不知道過了多久,才聽到Erik離去的腳步聲。
「騎士C4-B2,checkmate。」

Charles不用回頭檢視棋盤,就知道這步棋走得非常險,切入得如此魯莽,Charles隨便用哪步棋都可以吃掉Erik的騎士。一開始Charles懷疑,Erik會不會因為昨天晚上被拒絕了,所以才遲遲未出現呢?但是這步棋宣示著Erik並不害怕拒絕這點小事,但這同樣也叫Charles擔心,Erik會不會抱著all or nothing的態度⋯⋯
對街傳來悶悶的爆炸聲,接繼而至的是火警的警鈴聲,Charles的職業本能令他立刻衝上街道,「請讓一讓。」衝往聲音的來源,從背後掏出槍,「我是警察。」

 


2.
大廳尚稱完整,炸彈的威力應將還不到損及建築物結構的程度,如果建築物結構毀損千萬不要貿然進入,Charles在衝進去之後才想起這段課堂上的討論,但是會衝的就是會衝,Chsrles想。
往煙硝味前進,爆炸發生在電梯門前,變形的清潔車卡在門口,旁邊有兩個⋯⋯Charles走上前,確認狀況,靠近的那一個頭上有個血肉模糊的洞,當場死亡,Charles想,另一個較遠的,臉部和身上有多處嚴重灼傷,但仍可由殘餘的制服部分看出身穿警衛制服,用食指探了探頸部動脈,Charles大喊「這個還有救」。
兇手這個時候會在哪裡?是會在現場?還是會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監控現場,確保一切順利進行?Charles站在門口,環顧四周,覺得兇手似乎正在看著這一幕。
瞥見幾十公尺外一個灰色的背影迅速離開,直覺讓Charles追了上去,眼看快步走跟不上,索性用跑的,眼看著那個背影拐過了建築物,衝過街角,那個背影卻不見了。
Charles正想要踹開某一扇公寓搖搖欲墜的大門,警笛聲響起來,還有幾聲喇叭,「Charles!」是Raven從警車的車窗向外喊。

「一死一重傷,死者是Ali Hajian,清潔工,伊朗移民,重傷者是Pedro Blanco,警衛,墨西哥裔。事發的時候,清潔工可能正在將清潔車從電梯裡推出來,但是客梯的門不夠大,所以車子退出來的時候稍微卡住了,而我剛剛問過其他警衛,他們說大樓管理規定打掃的從貨梯進出,Ali是新來的,所以不太搭理這規矩,警衛過去干涉的時候就直點頭,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懂。」
Charles對Raven唸出筆記本上的記載,Charles總說這助於釐清思考,說著說著,故事中失落的環節就無所遁形;而Raven很喜歡聽Charles說這些,描繪出事件的背景,有時說得栩栩如生,簡直像是在現場目擊,有時候她覺得跟Charles搭檔的意義,就是在他過於沈浸於思考時保護他。
「我剛剛去調閱監視器畫面,你猜怎麼著?」
「沒有畫面?」
「妳一點都不驚訝?」
「你已經驚訝過了啊!」Raven無所謂地回答,「這樣只好一個一個問這棟大樓裡的每個人了。」
「好消息是,雖然監視器畫面被刪掉了,但是刷卡紀錄還在。」Charles不掩得意地揚揚手裡的一張紙,「這份名單並不長,我們可以不用一人一半。」

「我週四都會比較早進辦公室,大家都忙,除了清晨五點根本湊不出個時間嘛!你問我有沒有人想要對我不利?開什麼玩笑,簡直可以從這裡排到街上去,我總是說:『看我不爽?去抽個號碼牌!記得排隊。』」十四樓一整層做為負責人Sebastian Shaw的辦公室,Shaw靠上巨大的真皮座椅,懶洋洋地說。
「我平常九點進辦公室就可以了,可是有一份文件Shaw先生急著要,我昨天晚上有點頭痛先回家休息了,只好早點進辦公室趕,我大約是7:45到的,可是又很想喝杯咖啡,就又出去買,回來的時候就這樣了。」Shaw的秘書Emma Frost說。「至於是什麼文件,我想得要有Shaw先生的同意,還要有律師在場才能說。」
「我的卡昨天晚上掉在辦公室裡,我下樓抽根煙就沒辦法再回去了,只好提早下班,十一點對我而言算早了啦!可是沒人會待這麼晚啊!」工程師Sean Cassidy餘悸猶存地抱怨。

Emma還知道些什麼沒有說,她是最有可能目擊到嫌犯的人,但是她有保持緘默的權利,而不說話也不代表她是嫌犯或是共犯,只是個很懂法律的混蛋⋯⋯寫了一整晚的報告,走在回家的路上,Charles仍在思索著要採取什麼手段才能讓她知無不言。
快到家的那個街口,Charles又看到了灰色的背影,但這一次距離夠近,他很請楚那是誰。
Charles想起早上追逐的對象,突然意識到自己作為警察的直覺因為Erik而失靈了,早上看到的人也許是也許不是他,這不重要,重要的是當下做出決定,以及決定的依據,真的是直覺嗎?Charles自問,還是執迷?直覺不能破案,破案要靠證據,但是直覺可以保住一條小命,執迷卻可能害死你。
儘管腦子必須高速運轉思考公事,這並不能阻止他想著Erik,Charles清楚地記得,當她看見死者胸前佩戴的識別證,塑膠材質已經變形,但是上面印著的姓名和照片卻仍然可以辨識,這讓Charles鬆了一口氣,做這一行有很多機會目睹殘忍的第一線,赤裸地見到死亡,但這是Charles第一次有這種「還好不是⋯⋯」的念頭,為此你應當羞愧,Charles咒罵自己不夠專業,不夠無私。
只有幾步路,卻足以讓Charles的思緒百轉千迴,他走到Erik面前,明白自己的世界正在解構。
「城堡A2-B2。」Charles只說了這句話,拉起Erik的手,他的手和人一樣削瘦而剛毅,而且冰涼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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