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讌

10. Erik
Erik沒聽懂Charles要說甚麼，他聽到的只有越來越模糊的音節，還有越來越均勻的呼吸聲，他看見了Charles眼窩溢出的淚水，用指尖小心地幫他拭去，Erik輕輕躺下的同時，房間裡昏黃的微弱光亮也隨之消失，只剩下一點一滴漸漸稀薄的夜色。
「客房整理！客房整理！客房整理！」
大嗓門的婦人邊喊邊拍門，「不用了！謝謝！」Erik喊回去，可是那個人直接開了門，隔壁間傳來嗡嗡的吸塵器運轉的聲音，原來客房之間的隔音並不是那麼好。
陽光透過窗簾的間隙爬上手腕，Erik伸手往旁邊觸及，沿著床單上山脈般的皺褶搜索，但卻空無一物。
早預料到的，不是嗎？
Erik起身盥洗，換上了乾淨的襯衫，放在行李袋裡有些摺痕，按了幾個數字解鎖了保險箱，拿出了皮夾，撿起擱在保險箱上方的手錶，單手繫上，同時環顧檢視這房間。
在床邊桌上，有張紙被檯燈壓住，Erik抓起這張印有旅館名稱的便條紙，上面寫著：
    Erik,
        You sleep like a baby.
        Hate to wake you up.
        But I do say my farewell, with all the kisses.
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Charles
        P.S. I am trying to pay the room.

Erik不知道Charles在甚麼地方留下道別的吻，輕撫過自己的嘴唇，也許他吻過這裡，而這張紙上有熱情，也有過份的認真，還有相較之下稚氣許多的字跡。
還有兩張皺巴巴的二十元鈔票躺在小桌上，通常這是留小費的地方，Erik猶豫了一下，把字條和紙鈔仔細摺了幾折，放進皮夾深處。

照料前台的是日班職員，制服簇新精神抖擻笑容可掬，接過信用卡，熟練地操作退房的程序，「很抱歉，Lehnsherr先生，這張信用卡目前無法使用。」這種叫人困窘的話也說得稀鬆平常。
就像是每次出差入住旅館和退房一樣，Erik很習慣地使用企業卡付帳，這張卡當然會失效了，「換這張吧！」Erik 拿出另一張卡。
「謝謝您，這是您的收據明細，歡迎再度光臨。」遞上精緻的信封，Erik把信封隨手插在行李的前袋，離開旅館大廳，把行李袋丟在後座，發動車子。
當車子加速起來，甚麼片狀的東西像蝴蝶一樣從開啟的車窗飛出來，在空中撲打一陣之後跌墜地面，是上面浮刻著十六個數字，以及ERIK M LEHNSHERR的塑膠，從中間硬生生折彎幾乎要斷裂的信用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