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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. Erik
從大比例的地圖上看來，從Morro Bay到Carmel之間的海岸是一道筆直的線，但除非沿著州1號公路緊貼海岸前行，才會感受到海岸線的曲折。
Erik把車停在路邊，一邊抽菸，一邊望著遠處垂直的峭壁，從海平面仰望是如此高不可攀，但不需要近看，也不需要對地質特別了解，就可以看出海岸岩質的脆弱，在海水和海風甚至生物不斷侵蝕之下，遠處和腳下的立足之地一樣，逐漸後退消失，侵蝕只是稍有深淺之分而很小的一部分則化為崖壁腳邊的沙灘。
崖邊有拉繩可以往下，Erik沿著崖壁往下爬時，也印證了剛才的推測，鬆動的沙土在他的踩踏之下就應聲崩落，有些鑽進了他的鞋子，坡度較緩之處生著淺淺的植被，一片片綠色和褐色的野草堅韌地交錯著，點綴以粉紅色和黃色的花朵。
Erik退去了鞋襪拎在手上，把褲管捲高，走在沙灘上，海浪與沙灘進退的潮濕交界處，一大群細短腿卻又長著圓滾滾身軀的海鳥，被海浪追著踏著小碎步奔跑。
生物或地質都不是他想研究的對象，他只是出於突如其來的念頭『想看看海』，離開原來應該走的101高速路，取道濱海1號公路，里程雖然相當，但是在窄窄的二線道上仍多走上了好幾個小時。
太陽曬得沙地暖烘烘的，Erik往沙地上躺，用手臂遮住眼睛。

一陣風把沙子吹上臉頰，Erik用手去抹，睜開雙眼，他看見有張背著光的臉傾身向自己， 近到可以數出他鼻翼和兩頰上的雀斑，想伸手去觸碰，他卻又退開。
Erik想起身，卻仍懶散無力地躺著，看著那只穿著白色長T恤的背影跑遠了，強烈的陽光透過單薄的布料，勾勒出他身體的輪廓。
 他往海裡跑去，直到浪花簇擁著他光裸的小腿，一陣浪打來，捲到了他的腰，他咯咯地笑了起來，「來啊！來游泳！」他一邊對Erik招呼著，一邊脫下了已經弄濕的T恤，潛進了水裡。
Erik還是沒辦法挪動身體，沙子軟綿綿地吸收掉所有的力氣，出力每一吋的肢體都越陷越深......
太久了，海面上只見浪花的泡沫。
太久了！
Erik張開口想要呼救，可是乾啞地發不出聲音，像是破洞的樂器只能發出漏風的氣聲，Erik的手動不了但仍試圖抓住些甚麼……
那種軟綿綿的抗力突然消失，Erik簌地掙脫起身，環顧四周，陽光已經被烏雲遮起來了，有點涼意，Erik衝入及膝的水中，卻找不到任何人曾在這裡笑過喊過潛過水的跡象。
Erik不知道是沙灘上的飛機引擎殘骸比較讓他不知所措，還是那真實感極高的夢境，本來認為是前者，但是引擎上附著了可能是壺穴的生物，以及鏽蝕，証明那只是從海底拖上來的垃圾。

黃昏時分的Carmel-by-the-sea，海邊的風越來越冷，遊客逐漸從細緻白沙堆積的沙灘走回街上，低矮的店鋪，小巧獨特的招牌，櫥窗裡透露出藝術品味，餐廳開在小巷弄裡，有些露天的座位，有美食還有美酒，還有一間雅緻的商場，木造的兩層樓商店圍繞生著綠樹的中庭，裡面有人在現場演唱，聲音在這空間裡迴盪著。
Erik在商場的二樓倚著欄杆停駐了一會兒，又巡梭在巷弄中，往餐廳探頭探腦，對陳列在門口的晚餐菜單都不滿意。
繞了一圈之後，Erik終於選了一家窗戶敞開，使用深紅色調布置，桌上點著蠟燭，有著手寫酒單的餐廳。
Erik只是稍稍瀏覽一下菜單，沒讓侍者多介紹，點了生蠔當前菜配2011 Chateau Bonnet的白酒，主餐是八盎司菲力三分熟配2010 Sheldon Wines的紅酒，不要甜點。
在這個鎮上找不到的，Erik也不知道該去哪個城鎮找尋。

柔嫩滑潤的蠔肉帶著海洋的芬芳，顫溜溜地滑過喉嚨，都說生蠔助性，沒有錯，牡蠣含豐富的鋅，的確對男性的性能力有所幫助，但是總得經過腸胃消化和吸收，幾天甚至幾星期跑不掉，若說立即見效，恐怕是心理作用。
但是品嘗蠔肉的時手和舌頭的動作，甚至是喉結因為吞嚥而起伏，每個動作都可以做為調情，或是暗示……
「Erik！」有個女聲喚他，Erik抬起頭來，確切而言這不是Erik認識的人，但是又有點面熟，想了一下，這張臉似乎是以大頭照的姿態出現在螢幕上的，「Emma Frost。」Erik的聲音乾乾的，基於禮貌起身握手，「真是意外，在這裡遇見您……」話音未落，一個男人走了過來，手滑過Emma的腰側伸向Erik，「Emma，妳都沒告訴我妳認識Erik呢！」
Emma，妳也沒有說過妳跟「S社」的CEO過從甚密，Erik幾乎是要喊出聲來，然而光從這些外顯的表象，不足以聲稱Emma究竟是為Sebastian Shaw辦事的下屬，抑或是私交匪淺，或者兩者皆是。
Erik此刻只能偷偷慶幸自己還有任用權時，沒有接受過任何一份Emma送來的履歷表。
「Mr. Shaw您好。」Erik和Sebastian Shaw握手的時候，才想起可能沾染了帶殼海鮮的味道，來不及了。
「叫我Sebastian就可以了，Emma剛剛還跟我提到你呢！」
「希望沒讓您見笑了。」
「你知道嗎？我們應該多聊聊。」
「那是一定的。」Erik點點頭，「改天可以聊聊。」改天吧！
「Erik你不如和我們一起坐吧！」一旁的Emma搭腔。
「您的邀請就是我的榮幸，不過這太麻煩人家了。」Erik拒絕。
「一點也不會。」Emma很老派地勾勾手指叫來了服務生，低聲吩咐了幾句，服務生點點頭，轉向Erik，「這邊請，先生。」

「Erik，你最近都在忙甚麼？」Emma問。
「進出股市，賺了幾票空頭，不然就是出海釣魚，想換艘遊艇，忙得很。」
「這樣的生活真叫人羨慕啊！」Shaw說：「不過公司的事沒人打理，走不開。」
「恐怕您的工作不是每個人都做得來。」
「能幹的幫手並不多。」Shaw晃了晃手中的紅酒杯，「如果有你這樣的人才幫忙，或許我可以早幾年退休，來個極地航海之旅。」
「恐怕您的退休計畫得緩一緩了。」
「Erik，你老是『恐怕』、『恐怕』的，到底是在怕甚麼呢？」Emma在一旁挑剔語句。
如果光是與Emma在電話中應對，Erik游刃有餘，換做與Shaw面對面可能難一些，但也應付得來，但是同時面對兩個人，Erik感到有些招架不住，Emma像是法院書記般在一旁讓他有所顧忌，而面對Shaw，Erik不想只是一昧閃躲，但目前並沒有更好的策略。
「Emma，別開人家玩笑了。」Shaw適時地扮演一下解圍的角色，「對於Maximoff沒能重視你的才華，我深感遺憾。」
「謝謝您的賞識，不過有些事情不是我所能控制的，事實證明，行動通訊不是我的強項。」
「Shaw氏企業所跨足的領域多得會令你嚇一跳。」Shaw誇口，而Erik也絕對相信這話不假，至於是甚麼領域……「而且我正在考慮創立新的事業，很想聽聽年輕人的意見。」
「我並不……」就在Erik苦思著要如何回答這一題時，手機開成震動的嗡嗡聲還是打斷了他們，Shaw接起電話，只聽不說，僅僅發出「嗯」的聲音示意電話另一端的人說下去，Emma看著Erik，彷彿能看穿他閃躲的把戲。
「今天很高興和你聊天，Erik，如你所說，我們該找天好好聊聊，讓你暢所欲言，失陪了。」Shaw對Emma示意，Emma於是起身張羅，如果之前沒有證據，現在Erik肯定Emma是幫Shaw辦事的了。
「對了。」Shaw欲起身，卻又坐回原位，對Erik說：「在中古封建時代，對於曾戰功彪炳的騎士，總是得想盡辦法留下他⋯⋯你懂我的意思。」
不然就殺了他？Erik明白。「時代不一樣了。」如果這算得上是威脅，Erik反而覺得不在乎了。

兩人走出餐廳，Erik看著他們跨上泊車小弟開過來的紅色Farrari，直到車子呼嘯離開，Erik才把手放在上腹部皺起了眉，他很久沒有這樣胃痛過了，就算是工作壓力再大的日子，甚麼美酒和美食都糟蹋了。